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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休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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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休妻

雪仍在不停地下, 紛紛揚揚,在漆黑的夜裏折射出一點點的光。

履霜院偌大的院子四處都亮著燈。燈光從各式各樣的窗欞格子裏投射出來,映著地上的積雪, 煞是好看。

正房內室的琉璃窗口更是明晃晃地映著混亂的人影子。

室內錦心批頭散發發瘋般縱身而上, 撲向小公爺。身後丫頭婆子呼聲一片, 卻不敢使勁上前拉她。

小公爺此時也十分狼狽, 身上織金紅錦衣襟扣子被扯掉了一半,前片塔拉下來,翻出裏面雪白的襯裏。

他雙手使勁,緊緊捏住錦心的肩膊,拼命搖晃著:“你給我閉嘴, 不許再紅口白牙辱罵你妹妹!”

錦心的頭前後拼命搖晃著,身子卻拼命扭動,腳不住飛踹踢打柳鎮, 嘴裏卻是小蹄子小□□地罵個不停。

*****

敬國公夫婦急匆匆相攜趕來,剛走進內院,就聽見夜空裏女人淒厲的哭罵聲清清楚楚。

“你那點齷齪的心思, 打量我不知道呢!那個賤人, 我只恨我今日沒真打著她!”

“啪……”的一聲, 像是有人被打了一耳光, 隨之響起一聲尖厲的號叫, 劃破黑夜, 格外響亮驚悚。

“砰砰砰”像是有什麽東西倒地。

“公子!”

“姑娘!”

“奶奶!”

“姑爺!”

丫頭婆子們的各種叫嚷的聲音也亂哄哄響成一片。

“別拉著我!我今兒不活了。叫他打死我好了!”錦心尋死覓活在哭喊著撒著潑。

敬國公夫人氣得渾身打顫, 越過敬國公當先沖了進去。

一進屋就見梢間裏擠滿了人,柳鎮臉色怒紅站在東側, 身後跟著竹陰翠色等幾個心腹丫頭。

錦心則在西側,披頭散發半, 身上寶藍色宋錦衣衫的袖子被撕破了一大塊,露出了裏面的素紗中單,寶藍色的蔽膝歪斜著垂了半幅在地面上。身後擁著她陪嫁來的幾個婆子丫頭。

敬國公夫人也不說話,上前先就飛起一腳,正中錦心胸口。

錦心“啊”地悶哼一聲,彎腰跪倒。

錦心身後的丫頭婆子全嚇得魂飛魄散,撲通撲通跪了一地。

敬國公夫人也不說話,直接往南炕上一坐。跟著她來的婆子們便喝道:“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不成!還不趕緊滾得遠遠的!”

錦心此時掙紮著爬起來,哭嚷道:“好呀,今日你兒子打了我還不夠,婆母還要親自己動手打我。好好好……來人……來人……我要回娘家去!我要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,堂堂國公府是怎麽虐待兒媳婦的!”

敬國公夫人氣得發抖,袖子一掃,可惜炕桌上的茶杯碗盞早叫丫頭們收拾起來了。竟是發洩都沒有東西!只得抄起炕上的引枕朝地上扔去。氣勢頓時弱了許多。

“來人,她要回娘家,就送她回娘家!你回去了,就永遠別想再踏進我國公府一步!”剛踏進門的敬國公吼道。

錦心明顯一怔,旋即掙紮著撲了上去,抱住國公爺的腿腳,哭道:“今天小公爺在國色天香園當眾打了我!半個京城的人都瞧見了的!國公爺要為媳婦作主呀!”

國公爺叫她抱住雙腳,邁不開步,氣得滿臉通紅。

柳鎮上前揪住錦心的頭發就往旁邊拖。

錦心狂叫著:“國公府殺人了!殺人了!”

“堵了她的嘴!”敬國公夫人怒吼。

總算是四五個婆子上前,硬是把錦心拖開按住,往她嘴裏塞了塊抹布。

國公爺這才脫身,怒得一腳踢在柳鎮的小腿之上,罵道:“蠢才,你怎麽連個媳婦都治不住!”

柳鎮吃痛往後退了幾步,卻不喊痛,只道:“我要休妻!”

國公爺往炕上一坐,怒道:“下人們全都退出去,遠遠地守著,沒有傳召不得入內!”

下人們早巴不得這句話,頓時一個比一個跑得快。有幾個因先前嚇得腿軟,跑出去時,還在雪地上滑了幾跤。

不過片刻工夫,屋子裏就只剩下國公夫妻,柳鎮。

地上還有錦心。手腳俱被綁住,嘴也被死死堵住。她像一條團在地上的花蛇,不斷地蠕動著,發出啊啊地聲音。

敬國公夫人掏出手絹,捂著嘴,眼淚流個不停,低聲哽咽道:“都是我當初瞎了眼。千挑萬選,竟選了這麽個貨色給鎮兒!”

敬國公扶住她的肩頭,道:“這怎麽怪得你?當初景陽侯夫人賢名滿京城,這位四姑娘也名聲極好。又以為她救了鎮兒,誰不當是一門天賜的良緣?說來要怪就怪景陽侯府,竟故意欺瞞咱們,魚目混珠,叫鎮兒揭穿了,還繼續瞞著你我,只欺負他少不更事。”

敬國公夫人聽丈夫這樣體貼,心中越發難過。

她知道錦心捏住了她的軟肋,所以敢這麽鬧。

她出身公府,嫁的也是公府。

姐姐是皇後,丈夫有才有貌人品還好,生個兒子也是樣樣出色。

當初選媳婦比選妃還仔細。

誰知千挑萬選竟會選出這麽個東西來!

說來說去,都怪那個衛五姑娘。

當初她本已經在心裏定下了顧家嫡長女顧茹。

雙方也談得有了些眉目,誰知衛家姑娘突然救了鎮兒。

鎮兒便鬧著要娶衛家姑娘,還說他送給她的那盆玉版牡丹是衛家姑娘親手所種。

她一直知道許夫人想把錦心嫁過來。

但她是個爽快的性子,跟許夫人根本說不到一處。又一直想給鎮兒娶個嫡長女,以後能支應門庭,做個宗婦,因此對錦心這個嫡幼女不感興趣。

可那盆白玉版實在是生平所見的好,令她不由對這種花人也生出十分的好感來。

她又想,錦心有這手絕技,竟是從不曾張揚過,實在是賢淑穩重。

再則,明明在江上救了人,卻是名字都不肯留,是個既膽大,又自尊自重的姑娘,倒很對她的脾氣。

這才順了鎮兒的心意,腦子一熱上門求親。

這件事,最可恨的是那衛家。魚目混珠,竟把真正救人的衛五娘子藏得嚴嚴實實,哄著他們娶了個假的回來。

原想著打折胳膊袖子裏塞,她們國公府終歸不會娶個庶女當媳婦。

錦心年紀又還小,對鎮兒又是一頭的熱,進門不久還一擲千金建了個暖房討好自己。

她只要下些工夫好好教導一番,日後也勉強過得。

錦心倒也安靜了一陣子,看著也聽話,她便帶一時大意,帶她出去走動了走動。

誰知錦心表面上處處聽教,實則心裏根本把她的教導都當耳旁風。

上回插花會上,她竟然敢叫奶媽買通了小和尚去害她自己的親妹妹。

真是辦壞事都要留實名,蠢到家了。以至於事後尋禪老和尚鄭重寫了一封書信給國公爺。信裏自責自己對小和尚教管不嚴,又說這事已經壓下了,讓國公爺不必擔心。

她們國公府幾時丟過這樣的人!

國公爺接到信,氣個半死,連夜封了一千兩銀子親自送上宏福寺。

回來後把她也罵了一頓。畢竟插花會是她帶著去的,錦心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弄的鬼。

可誰知,這樣證據確鑿,錦心卻是尋死覓活地不承認。

甚至還說這是那尋禪老和尚與衛五娘子交好,所以受衛五娘子指使來汙蔑她。

鎮兒氣得砸爛了半間屋子,說衛五娘子品性高潔,尋禪老和尚也是高僧大德,叫錦心不可血口攀誣。

錦心便痛罵衛五娘子,說她是賤人庶出,只會四處勾引男子。連老和尚都不放過。

鎮兒一時氣急,便打了她一巴掌。

錦心當時便滿地打滾,說鎮兒心裏齷齪,肖想著那衛五娘子,又說要回娘家,宣揚國公府虐媳。

她只得罰她禁足在家,天天抄寫佛經,便連娘家也不許回。

畢竟這事是家醜。

皇後娘娘和她娘家那裏,她實在沒臉提。

一來提了於事無補,二來,反倒叫人笑話說她連個媳婦都治不住。

她要強一生,萬萬不想一輩子的臉面都栽在這個媳婦手裏。

因此遇到外人相問為什麽不帶錦心出門,她都仍是說錦心的好話,說她聽話懂事,就喜歡在家裏呆著,一心學習打理國公府。不像她那個五妹妹,最喜歡拋頭露面出風頭。

皇後娘娘便信以為真。

見她幾次進宮請安都沒帶錦心,就特意囑咐要帶上一見。

她也只好硬著頭皮帶了她去。囑咐她不得多言。

錦心在皇後娘娘面前倒也表現得十分乖順。

說著說著,皇後娘娘便提及來年選太子妃一事,發愁對京中閨秀不了解。

因說:“聽說你那嫁入江家的妹妹是個最交游廣闊的,不如下回你也帶她進宮來,我向她打聽打聽,京中閨秀們的脾氣品性如何。”

錦心便說鐘家五姑娘要在衛五姑娘的國色天香園辦生辰宴,邀了她,她願意去替皇後娘娘留意留意。

皇後娘娘十分開心,還特意賞了她難得的宋錦。

她在一旁,是有苦說不出。

實在擔心她舉止失當,只得厚著臉皮去請托了顧夫人,請顧家姑娘照應著她。

說來這顧茹不但手巧心思巧,嘴上更是來得。

明明是錦心搶了她的親事,可錦心托她替繡嫁衣,她竟不曾推脫。

真真是心胸寬大。

可也就是這麽一進宮,錦心便瞧明白了,知道她要在皇後娘娘面前全了體面,不敢拿她如何,因此便不起來。動輒就要回娘家,就要四處宣揚他們家虐待媳婦。

她真是恨不能一時三刻休了這個媳婦,另娶顧茹才好。

因此今日聽到外頭回秉,說國色天香園派了人來說天上下雪,怕路上不安全,讓各家都派人去接。

她就覺得不妙,怕下人治不住,特意讓鎮兒親自去瞧瞧。

哪裏知道到底鬧出事來。

她在這裏自怨自艾,旁邊國公爺已經向柳鎮問了事情經過。

“你說你去時,她竟當眾要打她妹妹?”國公爺聲音都在打顫,可見是氣得不輕。

柳鎮眼角泛紅,點了點頭,道:“衛五娘子帶著人去采臘梅。那臘梅花兒在粉壁處,才子們都聚在那邊。她便……她便……又如上回一般,竟當眾血口汙蔑人家行為不檢點!那可是幾十雙眼睛看著呢!我見她發瘋……只得把她推開。她便滑倒在地,哭哭嘀嘀。好在那顧家妹妹機靈,上前扶她,說是雪地太滑,她自己滑倒的,並不是我推的。她大概也覺得這樣更有臉面些,便裝作沒事了。可又繼續不知好歹要跟衛五姑娘糾纏。她又哪裏是人家江淩的對手?連顧家妹妹也叫江淩駁得啞口無言。我實在覺得丟人,叫她離開,她又反嘴,說我打她……我怕當眾吵得太難看,只好自己先離開。她才追著回來的。可回來之後,我不想理她,她卻偏又要吵鬧不休,非說我今日去國色天香園,是想借機去看衛五娘子的。”

他說著,錦心聽得,便在地上拼命扭來扭去。

國公爺長嘆一聲,閉了閉眼,沈吟半天,沖錦心道:“你也別以為我們柳家顧及顏面,不肯休妻。你就可以肆意妄為。從今兒起,你愛做什麽便做什麽,愛去哪裏就去哪裏。等世人都知道你實在不堪時,我們柳家要休妻,想來世人都會同情我們柳家。你還有你母親,你們景陽侯府的名聲也都別想要了。”

說完,起身沖柳鎮招了招手,擡腳往外走。

敬國公夫人忙跟上,經過錦心時,恨得不行,又踢了她一腳。

一家三口都去了敬國公夫妻的正院嘉和堂。

柳鎮一進門,便撲通直挺挺跪在地上:“父親母親,請允兒子休妻。”

敬國公夫人又垂淚不止,卻搖頭不肯:“國公爺剛才說的話,真就隨她這樣去了?我們國公府一世的臉面就真不要了麽?還有,今日她去,原是要為皇後娘娘辦事,過幾日娘娘定然是要召見的。”

敬國公手撫紅漆桌面,半天無奈道:“若是有了孩子,再要休妻,更是不便。如今之計,無論如何,鎮兒,你先與她分房別居。過兩日沐休,我帶你去見見你那岳父。看看他怎麽說!”

當夜,敬國公夫人便般雷霆地給柳鎮重新收拾了一個新院子,叫作裕輝堂的住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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